130-140(4/26)
饭,照常睡觉,照常盯着天花板发呆,在彭太太骑上来时像只疯狗一样乱叫乱咬,在彭太太试图与他沟通时装死。现在他唯一的愿望就是不要再给瞿医生惹麻烦了。作为家庭医生,只要这里不出事,瞿医生本可以优哉游哉地在诊所里喝咖啡、听收音机。日子像一潭死水。穷人唯一值钱的青春悄悄流逝。
一段时间后,彭太太发现,他好像长高了。
就只因为每天吃三顿饭搭配均衡的饭,每天从早睡到晚,他就长高了。彭太太呆呆地在床边坐了半晌,想抚摸他的脸,但还是没有伸手,第一次对生命有了实感,知道这具身体还在自己不能觉察到的地方发育、疼痛、喜怒伤悲。
她问:“小青,你多大?”
她是继王苏后第二个叫他小青的女人。席玉麟闭眼不答,她又自言自语道:“你比我的三个女儿都小,我可以当你妈妈了。”
席玉麟总不理她,她怕他闷成个傻子,决定带他出去透透气。先是去参加小茶话会,在场的都是她的朋友,大部分是女性,对她带个绑着手脚的男人眼见不怪了。众人拿话挑衅他、作弄他,他也没反应。
彭太太低头假装漫不经心地拌着盘中的沙拉,心里忽然一阵怕,怕把他的生命力完全扼杀掉后,他身上就不会再发生长高这样的小奇迹了。虽说她也没真把他当儿子养,却很喜欢他横冲直撞、到处发疯,他不反抗,她觉得好失落。
瞿医生来看了一趟,跟她说:“这是depression。”
彭太太寻思人活世上,谁没有depression?他又补充道:“不是一种情绪,是一种病。”
这病有两个特征,一个是整天没精打采,什么事也干不成;另一个就是要闹自杀。彭太太本来就成天成天地把他绑在床上,不需要他做什么事;至于说闹自杀么,他早就开始闹了,不给他自杀的机会呀!于是她觉得他得depression实在不算什么大事,只是遗憾他不再像条疯狗。现在除了床上还闹,平日里只是副没灵魂的皮囊。
她想,多带他出去玩,总行了吧?
于是带他去逛公园,带他去看电影,带他去舞厅。这种场合人很多,一个个都拿眼睛瞅着席玉麟,把他当象姑。席玉麟一颗头就越低越下,埋到胸口;一根细细的脖子,似要承担不住。
现在不用走哪儿都把他五花大绑了,只用脚上戴镣铐。他能坐着就坐着,能躺着就躺着,死气沉沉的,不再计划一场惊天动地的逃跑。彭太太到没有对他厌烦,她知道他不是变了,是病了。
她还是很喜欢小青,决心对他更好一点。
今日,白宫舞厅被彭太太包场。
申屠嘉礼穿着西装,手端一个细窄鸡尾酒杯走过来,绕到彭太太身后,轻声说:“来了,根据‘诗人’交代,打紫色领带的那个。”
彭太太微笑着一摆手,把他打发走了。舞厅里正放着交响乐,跳舞的人少,端着酒杯谈笑的人多;舞厅门口吵吵嚷嚷的,正在搭戏台。这是一场以“中山兵工厂七周年庆”为由头的宴会,按照当今宴会的标准流程,跳舞、吃饭、看戏一个不少。
伸手拨了个橘子,拆成一瓣一瓣的,喂给席玉麟。简直和像小时候喂鸽子一样好玩,舍不得一给一大把,要一颗一颗地撒。然而这一过程总被打断,不停地有人来给彭太太敬酒,说些无聊的恭维话。
“彭太太。”
一片高大的阴影忽然投下来。
席玉麟浑身一震,低下头去,与此同时一串电流也直直窜到脑子里来,啪的一下炸开了。他像是从一场漫长的噩梦里突然惊醒,五感和情绪同时回归,将李五爷说的每一句话听得